来源标题:农民工打工2年回老家:儿子挣脱已不认识父母
四
经一个当小包工头的老乡介绍,老何夫妻俩,去了张家口下边的一个县打工。
工地为了赶进度,让两组工人交叉作业。老何两口子干的是绑扎钢筋的活,他俩一边一个站在操作平台上。老何手伸在钢筋笼里绑,妻子在另一边扎,突然平台塌了。老何被悬挂在钢笼上,妻子一下子摔出去,掉在一堆钢模上。
“看上去,我老婆摔得还不算重,身上20多处皮肉擦伤,头上几个大包。但是一动她,就‘哎哟哎哟’地喊痛,不知里边伤了哪儿。”
去医院拍了片子,医生说断了三根肋骨,要是住院开刀,好得快。但老板怕花钱,把人又拉回了工地。
“她疼得走不了路,我上去抱她,一抱人就疼得受不了。挨到下午,她一个劲儿喊疼,脸都紫了,人直哆嗦。我问她能不能忍,她摇头。”
“想送她去医院,找老板要钱,不给。小包工头是我老乡,给了几百块钱,我们才去了医院。”
没住两天,公司怕花钱,又哄他们回了工地。“别说给煮骨头汤了,连原先的床铺都被人占了,只好在一个角落里打地铺。”一周后,老何妻子全身浮肿,他找到公司,坚持送人去医院。到了县医院一检查,医生说病人体内已形成静脉血栓,得赶紧去上一级医院抢救。
转到张家口一家部队医院,“医生说我,你胆子太大了,怎么现在才把人送来。几个医生一会诊决定马上手术。上了手术台,一打开,治不了。血栓从脚上,长到大腿,再有几公分,就到肾了。要是到肾,人就完了。”
“医生说得立马去北京的医院,打开的伤口,也不给缝了,先贴上胶布。可是转到北京,我没钱呵!”那个主治军医,跟老何要了电话,把公司老板骂了一顿,告诉他,如果不抓紧,人有生命危险。“公司害怕了,让医院赶紧准备救护车,他们马上送钱来。”
救护车鸣叫着,拉着老何两口子,连夜抵达北京。好不容易挂上号,医生一看说得马上住院。
每天除了输液通栓,老何昼夜不停地在妻子腿上、身上按摩、揉搓。“医生说了,现在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就看她的造化了。”输了7天液,病情竟然好转了,又住了半个月的院,医生说可以回家了,但需要长期服药治疗。
老何的妻子回了老家,从此不能外出打工。作为妻子的代理人,老何又开打起这辈子的第二场官司,替老婆讨工伤赔偿。
这场官司,打得比老何想像的艰难和漫长。
“我给他算了一下,至少跑了10万里路。”李大君说。打官司期间,老何多次往返于四川老家、务工地与河北张家口之间。有次开庭时间赶在春节前,老何正在深圳忙着讨薪,恰好那两天拿钱。老何商量说,能不能缓两三天再开?法院询问了公司方,说不能等。
连夜,老何买了高价机票,从深圳飞到北京,再转车去张家口。开庭时,公司方根本没来人。老何感觉自己被耍了,气得咆哮起来。
每次去张家口,都是老何一个人去,他说不敢去多人,那要花钱的。官司打到中院时,李大君陪他一起去了。“大君怕我一个人,到时候反应不过来。”
“我自己去,住20块一晚的地下室,又潮又暗,基本没人住。被子全丢在角落里,得自己上去扒拉出一床盖。大君陪我去的那一次,住得稍微好点儿,40块一宿。”尽管所有的法律程序都走完了,老何依旧拿不全该得的钱。申诉的路,看上去还是那么遥遥无期。
没有想到,胜利来得太突然。2015年,中国人民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大阅兵”前两天,老何突然接到一个来自河北的电话,法院让他火速到达执行庭,领取妻子工伤赔偿的尾款。
四年半啦,煎熬人的日子总算结束了。
问起两场维权官司打下来,人有啥感受时,正走在北京街头的老何,突然在寒风中剧烈地咳嗽起来。缓了好一阵儿,他才用四川话,说了两句老家的顺口溜:官司莫打贼莫做,不死也得脱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