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中游与隐中静:陈忠村绘画中的混与魂以及大地

发布时间:2018-05-17 17:19 【来源:中华教育在线】

陈忠村·艺术简介

陈忠村,原名陈忠强,安徽萧县人,同济大学首位美学专业博士、中国美术学院美术学博士后、上海工程技术大学艺术设计学院当代艺术研究所所长、同济大学诗学研究中心副主任、一级美术师、硕士研究生导师。安徽省文联国画创作院画家、安徽省美术家协会主席团成员、安徽省青年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安徽省诗歌学会副会长、京徽画院副院长、系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和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等。

诗歌3首入选《大学语文》教材,美术作品多次入选全国美展并4次获奖,先后在法国、美国、韩国、香港和上海等地举办画展。出版专著《原色》、《抽象气韵》、《传混达魂》及诗集《城中村》、《短夜》等12部。荣获安徽省人民政府文学奖、中国桂冠诗歌奖、法兰西共和国荣誉勋章、中美文化交流大使称号和中国国家艺术基金青年人才创作项目等。

艺术观点:我只传递大地/自然的神秘呻吟/声音,即传混达魂的美学观点,混生黑白,黑白生三色(红、黄、蓝),三色生百象,百象只是呈现魂的一种生其心的符号,在成千上万个不同魂的境遇中,自我解蔽后重生自我。

《我们系列·丑牛》160×160cm 2018年

显中游与隐中静

——陈忠村绘画中的混与魂以及大地

苏金成 博士 上海美术学院博士生导师

有学者认为,“艺术中最根本的东西是无法教的,只能熏养和唤起”。我认为唤起可能比熏养更重要,艺术创作意味着为眼睛寻找一个可以被接受的形象,比如一个水果,一群动物或者几株植物,甚至一组垃圾,画面最终表现为观看的结果,陈忠村讲他观看大地并进行造象,在创作时把自己置身其中,在这种境域中还原到一种观看、亲吻的自身体验,回到视觉才能有发现的实际可能,试图通过直观的方式接近事物本身,而不是预测的结果,是物与创作者的一种信任关系和新建的生命源。

《我们系列·卯兔》160×160cm 2018年

陈忠村,原名陈忠强,和我既是安徽老乡,又是校友,都在中国美术学院做的博士后,他在同济大学攻读博士时学跟在孙周兴教授学的是美学(艺术哲学)专业,在中国美院合作导师是许江教授和司徒立教授,做的是“具象表现绘画与中国艺术精神研究”,在研究时就获得了浙江省社科联的课题,同时他也是一位优秀的诗人。

《我们系列·辰龙》160×160cm 2018年

陈忠村在《存在·林中空地》系列中的创作没有让自己落陷在世俗的审美趣味中,他的作品呈现的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正如梅洛-庞蒂所讲:“(绘画)首先是‘自身具象的’,只有通过成为‘空无的展示’,只有通过刺破‘事物的表皮’来表明事物如何成为事物,世界如何成为世界,绘画才能成为某种东西的展示。”忠村的作品作为隐退之“像”的形式,呈现存在之“象”的意义,这个“象”是指以感受性视觉作为基础,它强调的是“看”的过程,对于存在的整体意识是在不断的进行自我否定中生成,如同庄子《天地篇》中的“象罔”之说,“象罔”表达出象非像之意,象更不是简单的以葫芦画瓢的反应,是我与物之间的深度理解和交流,物与我之间并不是对立的,没有固定的模式,是在不断流变、否定中的肯定。

《我们系列·午马》160×160cm 2018年

我们在当下感受性视觉已经被技术性的视觉方式基本取代,导致了物的直接消亡和存在意识的表面化,因此很多艺术家在某种程度上呈现的是观念而不是视觉的真实看到的,或者说我们在看的过程中,失去了以形象为中介对于生命本体意象的观照。生活中我们被那种强烈的“像”包围着,挤压着,甚至到无法呼吸,忽视了那些无法一时能讲清楚的“象”。大众认为好的绘画作品一定是有意味的形式与影像来实现的,恰恰相反,艺术的本质应当体现出个体存在的价值,这就是作为诗人、画家、青年学者陈忠村的追求。

《我们系列·未羊》160×160cm 2018年

陈忠村的每一笔或者每涂一个色块都能做到有情有义,有礼有节,这种获得不是某种偶然的结果,而需要艺术家的理性甄别,符合“真”和“美”统一的结果,用真诚和单纯提取生活中最具有诗意的那部分的不言之象,它必须具备和真理一样的普遍性和永恒性。如《存在·有线的世界》系列作品,把它们“沉积”在纸面上,在层层递进中井然有序的“显”出来,他否定了自我实现的可能,转过身来只关注存在者的存在即大地神秘性的思考,在无限的切近“大地”的深处,我们讲艺术中的艺术,就是指艺术家生涯中那些充满真正想象力和能动性的艺术时刻,对忠村来讲就是要唤醒“大地”,让“大地”自己说话,让大地“呈向前来”以在场的方式显现,同时又保持着它的神秘在自身之中既不在场的东西,我们通过艺术的形式获得“大地”的秩序而达到对自身的洞见,使自己的内在精神秩序确立起来。

《我们系列·申猴》160×160cm 2018年

现象学认为,艺术作为人类生活世界中呈现的一个现象,是艺术生命本身的自我显现的结果。艺术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它自身内在的生命力,真正的艺术是靠其自身的生命力而独立自主地显现于世界。我们知道要从前人那里找到影响自己的知识,正如塞尚从普桑那里找到了出路,莫兰迪从意大利的传统艺术和塞尚的作品中开辟出途径,陈忠村又从那里呢?他是从贾科梅蒂、莫兰迪和黄宾虹前辈们找到了一块土地来耕种,并挖掘出了自己的潜力以及结出了新的果实。

《我们系列·酉鸡》160×160cm 2018年

站在忠村的巨幅《本草纲目》作品前,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但画面上的东西却满满的,怎么看不到东西(物像)呢?当年狄德罗评价过夏尔丹的作品讲:“近看万物变得模糊、单调、不成形状,退后远看,所有的物体又变得清晰各自成行了。”远看呢?每一条线条、每一个色块都活了起来,一些实在之物开始在眼前涌现,他赋予这些白点、黑线和色块一种生命、时间、自明和永恒的造型特点,通过绘画作者渴望把自己融入到大地之中,体验到那神秘的永恒的生命状态。

《我们系列·亥猪》160×160cm 2018年

陈忠村的创作的画面是静止的,似乎在消失什么?在消失时带有一种“物”的“游”,这种游是一种隐形的游,同时也是显的另一种存在方式,这个“游”在忠村这里可以理解为一种“动”的状态,同时带有一种“静”的思考(能力),是“诗”也是“思”,这里的“诗”得到充盈,“思”也成为存在体验中特有的一种精神。如何描绘物象,我们常面对一组景物、风景或者动物进行写生,忠村面对的是大地,是养活人类、动物乃至植物的大地进行描绘,他面对的困难就是对个别事物的把握,他要使出全身力气让自己从感念化中站起来,通过仔细观察,如《我们》和《存在·十字》系列等,发现了这些细微的特征,收集起来仔细品鉴、研究,才有可能把它们描绘起来。在陈忠村的信念中,作品绝不是主观任意的表现或者像游戏一样自由洒脱来绘制,他是在建立一种“永恒地、客体地”穿透艺术家心灵“物的存在”的境域,在此才开始进行艺术创作。

《存在·林中空地之一》60×80cm 2017年

在一次展览上,一个孩子对着陈忠村的《我们·生肖》的画讲,他看到一只狗,还带着帽子,这是嘴,后面还长了一个尾巴,在争抢食物;看到了剑齿虎,它好瘦,它的头是扁的露着两只牙;还看到了机器人,长着两只蓝色的眼睛,还有它的手摆在这里……。是的,他的作品是无形的大象,致美无美的面貌。他提出“传混达魂”的艺术创作观点,何为混?这是一种难以言表的物,是一种无形无象的状态,是老子所说的“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博之不得名曰微”,混就是夷、希和微合而为一的“恍惚”,它是潜伏着,倾听着、无目的的游动等待一种召唤。那何又为魂?这里指“恍恍惚惚”中的真、善和信的物象,它显露着、栖居着、涌现着。正如老子所讲的“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这种魂没有声息,没有形体,以自己为法则独立存在和运转。我也可以把混理解为无,把魂理解为有,在忠村这里,有无是相生的,正如老子所讲“天上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忠村知其混,守其魂,呈现大地的神秘为创作法则,呈现出大地空间的永恒性。

《存在·林中空地之二》60×80cm 2017年

无论在陈忠村的诗歌还是绘画中,“大地”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主题,是他的创作之根,这里陈忠村用一种非对象性的绘画方式来接近他的“大地”,用一种静止的画面表现出生命的运动痕迹,不把自己沉谜在大地的表面上看,而是看到大地的深度,知白守黑的画面中涌现出一种秩序和特有的平衡,体现出将自己与他者分开后的特有的艺术价值,例如《原色》系列。欣赏忠村的绘画作品,我想起老子的“道法自然”,这里并不是说道之外还有一个自然,而是说道的活动以自我满足,独立自在为法则。陈忠村是通过“混”与“魂”来呈现“大地”的神秘性,是艺术法则,更是绘画版本的道法自然。

《存在·林中空地之三》 60×80cm 2017年

忠村讲过,他在寻找的艺术秩序如何与自然(大地)秩序相呼应,或者说他如何用塞尚、贾科梅蒂发明的乐器来演奏自己的曲子,如何画那些看得见以及感觉到的物象?在忠村的作品中除了黑色以外,基本上是三原色(红、黄、蓝)或者它们衍生出来的色彩,既单纯又平和,其它的色绝不多用,《存在·有花的世界》作品中按照它们自身会变化的因果,通过空间自行组织构建,在墨(黑色)的统领下互为结对一体,呈现出色彩的真实,如塞尚所说的“色彩一丰富,形式就完美。”作者不构成透视的原理也不费心的设计画面,只追求真实,画那些大地上看得到的物象,使艺术和大地平行以及和谐,获得一种物象的绘画性的真实。

《存在·有线的世界之一》68×68cm 2018年

以静补动,用动带静,在陈忠村绘画作品中呈现出的“不言之象”,动中成静以及静中拥动的艺术本质。那茫茫无边的大地在忠村的艺术中化为黑白以及红、黄、蓝组成,充满着混与魂,似乎一切都终结了,只构成一个文化史的自我,让“我”走向前来,又是一个不在场的大地。他想通过象、境、意构成了一幅视觉和知觉上的总和,这条线索贯穿于他的整个绘画过程,并成为其思想核心。大地不仅是家园,更是我们的归宿,最终我们都不在场的空无。让墨和色自由伸展和生成为“混”与“魂”,我们和她们都归属于这片“大地”,既是物质来源又是精神秩序确立的领地。

《存在·有线的世界之一》68×68cm 2018年

苏金成:博士/博士后,上海美术学院博士生导师,东方智库专家委员、中国国家画院学术助理、上海工程技术大学客座教授、贵州师范学院客座教授、刘海粟美术馆研究员、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水陆画与“三教合一”思想研究》主持人。中国雕塑学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存在·有线的世界之一》68×68cm 2018年

链接:其他六位博士谈陈忠村的绘画

马琳(南京师范大学博士、上海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陈忠村铭记在心是“原始的力量培育着万物的演变(克利语)”,其实陈忠村就是一个国画版或水墨版的克利。他授传统庄子思想的“心与物忘、手与物化的境界”的影响,在《方·圆》系列中我看到了“无意之韵”。同时他也接受西方的海德格尔哲学,艺术必然成为此在得以实现的通道,或者讲唯有通过艺术,人生此在及其世界才是可揭示的,如作品《存在·自我》和《存在·我们》。

《存在·在城之一》68×68cm 2015年

严智龙(同济大学美学博士、南昌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博导):陈忠村的绘画作品以文字与符号为形式语言,用忠村式的图形和语义建构艺术审美气度,借传统观念和当代思维的隐喻意味,传递自我独立视角的艺术主张和精神品格。

《存在·在城之二》68×68cm 2015年

夏开丰(华东师大博士、同济大学美学博士后):新时期水墨绘画朝着三个方向发展,一是遵循传统笔墨的方向,并试图在不逾越传统作画规范和范围的基础上实现突破;二是与此针锋相对,除了使用水墨画材料之外,基本上抛弃了传统笔墨的审美规范,无论在材料、形式和表现手段上都体现了实验精神;三是走向纯粹形式化的道路,也就是抽象水墨,虽然抽象概念也是来自西方,但是传统水墨绘画美学中实际上与抽象绘画并不冲突,甚至已经暗示或包含了这个方向。陈忠村的作品就是属于这第三条道路,既偏离了笔墨的轨迹又体现出东方审美情韵,在黑色网格中跳跃着明亮的颜色,充满了视觉愉悦,但与前人强调抒情与灵性不同的是他的画面更注重纯粹形式分割,不是一种视觉诗学而是几何诗学,体现着他对存在的思考。

《存在·在城之三》68×68cm 2015年

薛朝晖(中国美术学院博士):忠村的作品,神秘又有显现,无论是《存在》系列、《此在·心经》系列还是《非具象》系列,其明显都不仅限于清晰的所指,而在于意义的生发。画面中密如织网的墨线,显隐沉浮的色块,仿佛有时间的向度,让人想起在世的人生:在因缘相系的世界里,我们被抛入世,遭遇文化,感受生命,劳作、交往、操心、消融在一团烦忙之中,但正因于此,我们不能不为生存筹划,在筹划中承担命运,并且领悟自己的存在。

《本草纲目》450×150cm 2014年

朱乐蒙(同济大学美学博士研究生):在这个特别注重个性语言的艺术年代,陈忠村能找到并拥有一份鲜明的个人图式,对于一位艺术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更不用讲,忠村把绘画的艺术图式和跨界玩到了相当的境界:经典的西方现代点、线、面构成却结织成中国水墨下的徽州民居风韵;看似漫不经心的网格状阵列施以随性的浓淡色块,就能使美院壁垒森严的三大系:国、油、版画系破功,从此将三大系死守的那点所谓画种特色置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因为忠村的一幅画挂上墙面,国画是它、油画是它,版画还是它!甚至可以继续跨界玩衍生品设计等。不仅如此,忠村的绘画作品几乎不受任何场境、空间的限制,无缝融入是他的艺术特质!或许,我们能从忠村的绘画中体验到现代艺术的个中三味。

《原色·红》160×180cm 2018年

刘玉龙(同济大学美学博士研究生、苏州大学艺术学院教授):陈忠村的作品,同时也是扎根于社会脉络和对家乡记忆的反映。看陈忠村的作品犹如从飞机上看阡陌纵横的大地,这通常会让观者联想起他的诗,或者说画画是陈忠村彩色的诗歌。诗歌创作的积累和经历对陈忠村艺术创作的影响也是不可忽略的一个要素。

《存在十字·系列之二》136×68cm 201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