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恩道巨制《商汤崛起·汤誓》:构筑史诗般宏阔而悲壮的历史画面

发布时间:2019-03-18 16:42 【来源:中华教育在线】

【艺术简介】

孙恩道,1950年生,河南省巩县(今巩义市)人,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结业于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研究生班。曾任湖北美术出版社社长、编审、编审委员会主任。现任中央文史馆书画院研究员,江汉八家之一,中国画学会理事,湖北省美术院院外画师,湖北省中国画学会副会长,湖北书画院常务副院长,武汉大学客座教授,湖北省文史馆馆员,湖北省政府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连环画艺委会委员,湖北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

曾创作出版了大量连环画和工笔重彩插图。作品参加第七、八、九、十届“全国美展”及“中国美协会员中国画精品展”并获奖。。近年参加中国画学会理事展、中国画学会人物画专题展及中央文史馆纪念香港回归20周年美术作品展等重大展示活动。

1995年后在国内外多次举办个人画展,其作品被海内外人士广为收藏。出版有《孙恩道水墨人物》、《当代名画家册页·孙恩道》、《当代名家作品集·孙恩道》、《中国名家扇面·孙恩道作品集》、《丹青典藏·孙恩道卷》、《中国画名家长卷典藏·兰亭修禊图》等专集。

孙恩道《商汤崛起·汤誓》270cm×530cm 2016年

融会古今 化合中西

构筑史诗般宏阔而悲壮的历史画面

——从孙恩道新作《商汤崛起·汤誓》谈起

文/贾德江

《商汤崛起·汤誓》是当代著名人物画家孙恩道应“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组委会的邀约,历经四年时间,于去年完成的一幅历史主题性绘画的巨制。该作高270厘米、宽530厘米,水墨设色画法,场面宏大,人物众多,波澜壮阔,气壮山河。画家是以远古时期的夏代末年,由弱变强的商汤起兵讨伐夏桀所发动的一场战争为背景,史称“鸣条之战”。但画家并没有选择正面去表现两军交战的场面而是围绕着选题策划者所设定的内容,择取的是会战开始之前,汤为了鼓动士气,于公元前1666年在景亳(今河南商丘)这个地方,召集了参加会战的商军和前来助商伐夏的诸侯、方国的军队,宣读一篇伐夏的誓词——史称“汤誓”的情节。

应该说,孙恩道选择这一创作任务,赋予这一历史史实以具体感人的描述,是一项费力、费工、费神且未必讨好的艰苦劳动。因为他要表现对象的时代背景过于遥远,而且文献资料的渺茫和考古成果的不足,都是摆在他创作这幅画面前的难题。或许是这位经过部队淬炼的河南汉子耿直执拗不畏艰难的性格所致,“越是艰险越向前”,他更愿意在这具有挑战性的创作中挑战自我、锤炼自我、升华自我。

在创作此画的四年中,孙恩道研读了商夏的历史,翻遍了原始文明的资料,搜索了古代兵器和服饰,参观了多家博物馆及殷商旧址,先后画了无数草稿以及大量的人物造型,原大作品先后画了三幅,并邀请多位专家学者予以现场指导,反复构思,反复修改,反复落墨,可谓宵衣旰食,“耗尽了心血,调动了一生所学”(孙恩道语),终于大功告成,向祖国和人民交上了一份历史的答卷。

《商汤崛起·汤誓》局部1

对孙恩道这份答卷,我是持明确的赞赏态度。赏读他的这幅新作,我感觉有一种满足了的期待。那种场面壮阔、气势恢宏,具有非常坚定而有力的视觉感染力的大作,在孙恩道的过去以及“浙派"的代表人物中都是极为罕见的。我曾在另一篇文章中,把孙恩道列为深受“浙派"画风影响的画家,对他那些以水墨写意的方式去表现现代(包括少数民族风情)或古代的意笔人物,也表示过欣赏的赞美。但他的这幅《商汤崛起·汤誓》则以重写实、重结构、重造型、重母题的宏大繁富的“京派"风格,与“浙派”画风恰成对比。它不是轻歌曼舞,而是黄钟大吕;他不是小情小趣,而是大气磅礴;他不是重人文意趣、重书法用笔、强调“写”的意味的小品式的风情画卷,而是一曲令人荡气回肠的颂歌。孙恩道以一种大气魄、大境界、大手笔的追求,在写实主义的基础上,融合了西方现代主义和传统笔墨,构筑成这幅史诗般宏阔而悲壮的图画。在这幅作品中,画家在尽可能发挥传统笔墨精神性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表现了上古时代经过考证的人物形象、文化符号、战骑兵器以及祭祀场面,竭力地让作品呈现出那个时代的特征和重现历史的情境。

孙恩道使用的艺术语言,不是他以往大笔头的写意方式,也不同于装饰意匠较多的工笔画法,而是高度重视用笔的水墨设色,以写实参酌写意,强调笔墨服从于景观实境的呈现,注重以造型带动笔墨的新变。显然,孙恩道是在“京派”,即沿革“徐蒋体系”的代表性画家王盛烈、刘文西、周思聪、卢沉、王子武、马振声等所探索的路径上继续延伸。体现在笔墨与造型的兼容层面上,无论是作品的布局、气氛的渲染,还是人物的塑造几乎都移用了素描、光影、结构、质感、空间、透视等西法的表现技巧和手法,同时又经过了“经营位置”“骨法用笔”“水墨为上”的意象造型的解读,几乎透露出当代水墨人物画的全部信息。这就是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线面造型与体面造型,通过虚实、粗细、浓淡、枯润、轻重的笔墨在勾染皴擦中统一起来,实现了笔墨对于造型的全方位兼容。既表现了形又表现了体面,既有笔又有墨,不仅使这幅作品具有一种诉说天理、陈述历史的魅力,更有一种使人为之震撼而感奋的精神容量。

限定于瞬间情节、焦点透视和造型的准确生动,《商汤崛起·汤誓》结构上的最大特征,就是打破常规,把核心人物商汤置于远景高处,立于祭坛上的商汤执鉞作誓,气宇轩昂,右侧站立他的一文一武干将伊尹和钟虺。祭坛下四面围绕的是黑压压的人群,有表演傩舞的奴隶、有进献祭品的使臣、有阵容整齐的队伍,有骑着大象的方国兵勇,还有参与送粮的牛车、负箭的民众、参战的百姓等。画家以全景式的构图展现商汤崛起的壮观,以层层叠叠、虚实相生、静中有动的向上态势,表现出的底层平民将士对最高权力的臣服和膜拜,把“汤誓”这一主题情节推向了高潮。这种手法使我联想到石鲁的那幅名作——《转战陕北》就有这样的特点,画家把毛主席作为远景站立于西北群山之巅,人物虽小,却更加突现了伟人“胸中自有雄兵百万”的雄才大略。这两幅作品之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商汤崛起·汤誓》局部2

艺术源于生活,艺术是现实生活在艺术家头脑中的能动反映,这个二元论的命题是指导艺术家创作的原则。然而对于《商汤崛起·汤誓》这样的远古历史题材的创作,这一生活源泉只能靠间接的方式来获得。在这一方面,孙恩道表现出来的是一往无前的挑战精神。首先体现在前期考证工作做充分,准备投入的程度大;其次,是调整完善创作思路的心力付出多;最后,在实施和制作过程中脑力和体力的双重工作量更重。孙恩道的艺术目标,则是通过仅有的资料和想象,凭借自己的智慧、精力和能力,创造出能充分表达“汤誓”这一主题的内涵和精神,表现出商汤那种改朝换代的英豪之气和开创大业的雄心壮志,以还原那段历史的真实,因此,他不仅下功夫于人物的刻画,各色人等神情动态的生动表述,还包括服装、纹饰、兵器、旗幡、傩具、祭品以及牛车、大象的出现,都经过资料的考证,查找有据地使作品充满远古的神秘感和诱惑力,力求全面地展现上古商文化的特色。

有必要强调指出,如果画家没有很强的造型能力和全面修养,是无法驾驭如此宏大壮观的巨作的。孙恩道接受过严格的写实训练,接受过现实主义的洗礼,他有高强的造型能力和创作能力。多年来,他创作成果丰厚,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对艺术规律有娴熟的把握,尤其善于用对比的手法让作品在多种矛盾中显出“生意”,突现主题的鲜明和生动,也无形地拓展了笔墨表现语汇的新空间。具体而言,画家以整体的下开上合、下实上虚、下浓上淡、下密上疏的多重对比,突出主体人物战前誓师的神采,他又以臣民的俯式和商汤的仰式,显出权力的至高无上。他还以弧形的奴隶为主的人流与精兵军容整齐的阵列形成动与静、直与曲的对比,并以冲入的牛车、风动的旗幡、甩鼻的大象使严阵以待的画面充满动感,远观其势壮烈豪迈,近观其质各得其所,再现了上古最大规模联军作战“气吞万里如虎”的威武气势。

无论如何,孙恩道在这幅作品中,所花费的心血是不言而喻的,从具象写实角度,这幅作品也超越了他在此之前所建立起来的水墨文本,而更深入到笔墨与造型兼容的个性化气质的表现中,不仅丰富了他个人的水墨文本,也对当今写实具象的主题性绘画,无论观念还是语言,提供了一个力求以水墨语言重塑写实造型的可资借鉴的范例。毫无疑问,工程浩大的《商汤崛起·汤誓》的诞生,不仅是我们了解孙恩道的艺术追求和艺术风格的最重要的作品,同时也是我们研究艺术家的技艺和才智怎样得到发挥,从而获得一种超越性品位的艺术标本。

贾德江

2017年12月30日于北京王府花园

(本文作者系著名出版家、美术评论家、画家)

《商汤崛起·汤誓》局部3

不负丹青翰墨香

——著名人物画家孙恩道先生其人其画之巨作《商汤崛起·汤誓》浅谈

文/张如学

“寻章摘句老雕虫”余每伏案而作,因穷于才学,常常会有意无意间查阅典籍,临时抱抱圣贤的“佛脚”,以拾阶而及夫子之墙,欲得一孔庙宗,唯恐臆造与谬误而贻笑大方。画家孙恩道先生学养深厚,满腹经伦!于是落笔倍感“江郎才尽”,力不从心也!

“不薄今人爱古人,清词丽句必为邻。”翻读美术刊物相关写意人物画理论文章,意在学习参考,阅后又实觉五味杂陈,不尽人意,事与愿违...其文众口一词,隔靴搔痒,道听途说,于是便不敢恭维,更有写意人物画家撰文大肆喧染,毫不吝啬地自我标榜,夸夸其谈,其奋矜之容若若!然观其之作,粗制滥造,捉襟而肘见。宋程颐有云;“然有之无所补,无之靡所阙,乃无用之赘言也。”“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相比之下,孙恩道先生倒是宁静了许多,淡泊独行,甘于寂寞,总是给人以温文尔雅,乐观豁达的印象,一派谦谦君子之风,令人钦佩!古人又云:“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浊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儽儽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他的笔下婀娜而不媚俗,朴实而不浮滑,透着宁静的书卷气息,“出淤泥而不染”画如其人,实乃君子怀德之高。有曰“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溯本而求源,要明晰当今写意人物画,如不梳理它的发展历史,不深入了解它特有的民族属性,文化载道以及书画同根同体之本质,就很难对写意人物画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与正确的评判。纵观写意人物画的进程,可以追溯至母系社会时期陶制品的纹饰造型和各类图案式刻写,诸如陕西西安东郊的半坡遗址出土的《人面鱼纹》图案以及汉代帛画,也不乏对人物的抽象绘写,还有楚墓中出土的《人物御龙图》和《人物龙凤图》等这类作品,仅为某种特定的场合与实际需要而为之,完全属于帝王将相上流层面的意识形态。人物表现皆呈现天真、稚趣之象,有意而无法,简单而又粗糙,很难得将它界定为富有文化内涵的艺术作品,但它的确是中国写意人物画最早的雏形,也可比喻为写意人物画之“旧石器时代”。魏晋隋朝这几个时期是孕育中国写意人物画的重要阶段,宗教人物画尤为兴盛,同时画风注入了深厚的教派文化。作者有思想,有目的,有法则的去创作,去粗取精,变稚朴为娴熟,化简单为简约,晋代以顾恺之为代表的画家,已把人物画推向了新境界,可见他的人物画作品中,带有鲜明的宗教文化色彩,人物形象或夸张或写实,倾向于神态刻画和情感表达。如《女史箴图》《洛神赋图》等作品均以形写神,以线造型,迁想妙得,有强烈的书写韵味,为后来的写意人物画奠定了基础,同时画家充分发挥艺术想象力,将文学作品中的情感行象表现为画面上的具体人物造型,充满了诗意幻想的浪漫意境,不愧于千古名作,开宗立派,令后世顶礼膜拜。到了盛唐吴道子,纯粹以舒展流畅的线条把人物宗教画推向了更富于情感,富于表现力的全新视野。如作品《八十七神仙卷》图,以舒展流畅的线条表现人物,以书入画,写意性极强,构图整体,章法完美。作品蕴含着深刻的道教文化思想,艺术与宗教文化融为一体,堪称中国写意人物画之鼻祖,成为历代临摹范本,尔后1300余年不出其右。南宋梁楷开人物大写意先河,其代表作品《泼墨仙人图》寥寥数笔,高度洗炼,形神兼备,见笔见墨。以“少少许胜多多许”是写意人物画的又一座高峰。宋以后写意人物画渐次衰退,明清两代出现的以陈洪绶、任伯年为代表的画家,虽然在写意人物画上有所新突破,带来了一抹新的曙光,但为人所期盼的那个超越并没有到来。50年代后,受“西画东渐”影响,“徐蒋体系”风靡写意人物画坛,将西画人物造型法融入中国画,不可否认,西方的素描人物画手段,的确解决了中国传统写意人物画几千年来的笼统估计化模式(即所谓立七,坐五,盘三半),消除了人物画结构存在不明确、混沌模糊的概念(要指出的是人物画与山水、花鸟皆不一样,因描绘对象不一样,它需要完成必要的结构造型),无疑,西画从某种角度来说推动了中国写意人物画的进步与发展,显然这是积极的。于此,写意人物画在一片革命与改造声中,有一部分画家脱颖而出,探索出了新路子,取得了新成就。成为现代写意人物画的领军人物,毫无疑问是这个时代的新标杆,诸如:卢沉、方增先、刘国辉、周思聪等画家。泥沙俱下,也有一些画家在这片浪潮中冲昏了头脑,迷失方向,以至得不偿失。成为“素描加笔墨”嫁接中国画的牺牲品,几乎将祖宗血统丢失殆尽,作品出现了“僵尸”画面,有结构无内容,重技法少笔墨,作品缺少内涵。徐悲鸿主张提出的中国画改良“新七法”强调西画元素植入,却淡化了写意精神,这对传统写意人物画有极大的影响力。它既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中国写意人物画并没有如愿以偿,达到所期待的高度,依然是雾里看花。“渐行渐远渐无穷,水阔鱼沉何处问!”这更需要我们冷静下来反思。窃以为,这些现象的产生大致有二:其一,书法修养不够,线条缺少含金量,很难达到古人的笔墨高度;其二,传统文化储备欠缺,内涵肤浅,画境不高。使半个多世纪以来不出旷世精品,不出大师的原因所在,难以与先贤比肩左右,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所谓“新时期的水墨写意人物画独树一帜”,“近百年写意水墨人物画艺臻完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等等之言。只不过是用来麻痹自己而已,自我陶醉,似乎有些轻佻颟顸,可谓:“来的去的写两行,鲁班门前掉大斧。”这个尴尬的局面摆在写意人物画家面前,无不是心中之痛,岂可麻木。

“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当今令人欣喜的是写意人物画坛不乏有识之士,面对传统兼收并蓄,面对西画扬长避短,探索出了写意人物画的新格局,成就斐然。无疑画家孙恩道是这场变革中的受益者,是当代写意人物画的中流砥柱。

孙恩道先生出生于河南巩义,正是夏商时期郡都要地,与生俱来带有正统中原文化的基因,年少爱读圣贤书,酷爱文学,“少年心事当拿云”。继而又成长生活工作于湖北,长期受楚文化的熏陶与滋养,使这个中原汉子既有刚健博大,自强不息的一面;也有儒雅醇和,豪放浪漫的一面。楚人筚路蓝缕,锐意进取,兼收并蓄的精神,在他身上不难体现。孙恩道于束发之年,便师从著名画家陈天然先生学习绘画,三更灯火五更鸡,寒暑不辍,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可谓取得了“真经”。待进入而立之年的他,已涉猎连环画、版画、工笔画、线描、书法,名不虚传,练就了“童子功”,特别是连环画造诣颇深,屡屡参加全国大展及获奖,于画坛崭露头角,引人注目。毋庸置疑,他通过诸类画种的严格训练,身怀“绝技”,功底扎实,足以具备对人物造型结构驾轻就熟的能力,也正是在他绘画领域顺风顺水之时,他悄然无声,青灯黄卷,宵衣旰食,备举考之事,如愿考入了武汉大学,然而专业却选择了中文系,颇令人匪夷所思,不得其解。在笔者看来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包藏“野心”也。古人云:“腹有诗书气自华”,子曰:“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一个写意人物画家要成就大器,必须靠文化作铺垫,笔墨技法不是唯一,否则会落入“匠人”的队伍。中国画讲品味,讲格调,讲内涵!历代名家哪一个不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贤士。“遇之匪深,即之愈稀。”由此可见,孙恩道先生的文化修炼一直伴随着他的艺术进程。在他看来“书中自有黄金屋”。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画家不要有小家子气,要有大格局,方能成大气候。宋陆游也有诗云:“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感叹只是个普通的诗人,没能报效国家之憾。明代李日华曾在《墨君题语》云:士人以文章德义为贵,若技艺,多一不如少一,不惟受役,兼自损品...”又云:“余尝谓五摩诘玉琢才情,若非是吟得数首诗,则琵琶伶人,水墨画匠而已。”唐阎立本也曾因别人称他为“画师”而自尊心受挫。他曾训诫儿子说:“吾少好读书属词,今独以丹青见知,躬厮役之务,辱莫大焉,尔宜深戒,勿习技艺。”有云:“不近师匠,全范士体。”为此,谈论画家修养绝非只是空谈,高调而已。今天的中国画坛既处于繁荣文化的大好时代背景下,又困于“金钱”诱使,不知多少画家在一片真假拍卖的吆喝声中,惯耍商道伎俩,又有几人曾宁坐板凳十年冷,面壁而修呢?在一片参展、获奖的泡沫之下,早已忘了中国画还需要修炼文化及其它姊妹艺术。致使当下作品成了个人伦理趋向的工具,趋向空洞与无聊。这是当今整个中国画坛应当引领起高度重视与范防的问题。画家孙恩道先生勤于写作,笔者见过他的不少文章。或平铺直叙或浪漫清新,哀弦急管,声情并茂,其著述《父亲的土地》就是一本好书。相比那些无聊的笔墨游戏,难道他不是当今写意人物画家中的佼佼者与风向标吗。胸中学问既深,画境自然超乎凡众。

《商汤崛起·汤誓》国画作品长550厘米,高270厘米,这幅鸿篇巨制是画家孙恩道先生2013年应“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组委会之邀请签约,历时五年时间完成的。画面气势恢宏,波澜壮阔,再现了商汤兴兵伐夏之前,隆重集会誓师的震撼场面,仿佛能听到6000兵勇如雄狮怒吼,威震四海,又仿佛传来战马啸嘶,鼓角齐鸣。烽火连三月...该作品取材于公元1600年前,夏朝社会矛盾日益尖锐,至夏桀即位,暴虐无道,荒诞无耻,致使民不聊生,怨声载道,部落离心离德,给商汤灭夏创造了有利机会,于是商汤果断起兵,命伊尹,仲虺为左右相,为鼓励振奋士气,商汤召集将士誓师动员,为之秉承天意征伐夏桀,拯救民于水火之中。大有“黄河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之气势!

承接大型历史题材美术作品,起点高,难度大,挑剔多,需要耗费诸多的时间精力,它没有任何参照物及类似作品可供揣摩借鉴。画面不仅要注重艺术效果和感染力,还要尊重历史甚至还原历史景象,无疑这是摆在画家面前的重大难题,如何起稿,如何刻画,一切还得从零开始。画家孙恩道运筹帷幄,形成思路,有条不紊,步步为营向前推进。从此,逛书店,跑图书馆,网上搜集整理夏商时期相关历史资料,从史书上查找远古信息,模拟复制相关形象的图案。无数次往返于各类各地博物馆进行拍照、写生、记录,与古物对话。画面中人物形象的塑造及服饰设计,战车、兵器、祭祀等物的设计构图,诸多细节,都需要画家依据所获取的资料信息进行起草、落墨、修改,每一个过程每一个问题都凝聚着画家的责任与担当。

这幅作品采取聚点辐射视角式构图,画面张力大,气势足。人物主角突出,巧妙运用纵横交错“井”字,外实内空,大开大合,小开小合,使画面而不散,节奏感强。色墨交融,浑然一体,紧而不闷。若从块面上划分:其一,左下负箭的奴隶至祭坛以右为一个大的斜三角形;其二,左边牛车与上方军马阵形成第二个小三角;其三,上方空白处又呈斜三角形,看似复杂,画家却匠心独运,外轮廓极为整体,构成感强,非常现代。潘天寿先生曾说,画面空间无论大小,都是一片天地,要“知白守墨”,先将笔墨布置到边角,好比下围棋一样,高明也非常大胆。倘若开始就将棋子下到棋盘中间,那无疑是自取灭亡。画中间留白让虚,将笔墨从靠近边角,便成了“金边、银角、草肚皮”之棋法。画家孙恩道先生大胆且巧妙地利用了这一法则,让其构图无懈可击。可见画家对大画的驾驭能力是高超而娴熟的,立意是深刻的,除了精准的人物造型,元素符号表现与笔墨淬炼外,其画面透露的信息极为丰富,如同史书一般,既有夏商时期政治更迭趋势走向,也有军事战略兵戎相见的情景,既有将士整齐化一决战前线骁勇气概,有藜民百姓和恐慌的不安。既有人文风情的表述,也有地理气候之缩影。让人流连忘返,每读每新。

画幅最下边是一群专注而又带着神秘色彩的跳傩者,有的头系巾帻,赤裸上身,有的佩戴神面具,肩掮神旗打罗伞,或仰面或俯首,动作夸张而彪悍,面目狰狞,气氛激烈。以驱鬼逐渡,除灾呈祥。傩舞人右放左收呈大开之势,人物造型以勾线和皴擦相结合,如写山石,背部刻画如此不一般,见笔见墨,造型准确且左右两边以神幡赤帻为元素作虚化处理,避免了板结,形成虚实节奏。画家虽然以西画中的体面结构,但根本不受光影影响,摒弃了“素描加笔墨”的病态,这正是当今中国写意人物画坛所欠缺的高度。骑着大象的战将(画面大象的出现也绝非臆造:夏商时期豫州属于亚热带气候,军队有训象习俗。《吕氏春秋·古乐》商人服象于虐于车夷,周公以师逐之,至于江南乃为之象,以嘉其德。)背负箭支,情绪高涨声震于天,三实一虚,均呈拉伸状与下方傩舞人群形成收放关系。他们手举旌幡直出画边,这样象、人、幡成为向上势头,形成了画面的直线,还有左边的幡旗罗伞,也是如此,既与右边呼应又多处增强向上的势,同时跳舞人群、军阵马车,祭坛上方都以左右拓展之势,形成了强大的三条横线,如此便达到了纵横线交错,纵线破横线的对立矛盾统一体。

画家将数千军阵用重墨表现,且处理给人整齐、威严肃穆之感与动作张扬的傩舞人形成动与静,明与暗、散与整的对比,同时为突出主题埋下伏笔,队伍中高高飘扬的幡旗直指祭坛,有点醒主题之意。左边的牛边画面中进入与右边的象形成“合掌”之势,这是“聚气”,同时也将“势”引入主题。画中牛车、战车驷马透露出了夏商之际高度的手工业文明发展痕迹。画面中间有奴隶跪地而叩,手托祭祀品以求天神助威,祈祷商汤旗开得胜,其势也指向主题。左上角的方阵战车,威风凛凛的将士手勒缰绳,目视前方,聆听商汤作誓,与远方的千军万马形成虚实对比,扩大了空间层次感。画中间的留白,云雾一般,是云还是仙气,不得而知,拾级而上的商汤从众将士中而出,走上祭台右手执黄钺,左手振臂一呼,气宇不凡,八面威风,与其旁的伊尹、兀虺二人形成聚散关系,以静托动,主次分明。可以说画家把画面视角处理到了最大化,几乎到了不可复加的地步。塑造商汤这个主题人物虽然小,但画家通过多种艺术空间表现形式,主角依然很明确毫不逊色,起到了以小见大。这是画家巧妙运用中西绘画手法处理的结果。无论是从画面中的块面构成,焦点透视等论,还是中国画经营位置,起承转合等来谈,都非常精彩。

还有画面中的多次开合关系,大开大合,小开小合,使画面内容丰富,层次清楚。最后于左上边用小篆书标题《商汤崛起》且长款隶书落款,庄重古雅,秀丽端庄,书香四溢,画面气息十足,书,文,画融为一体,天然合成。又起到了画面大开大合的目的,圆满收官!

夏商朝代更迭,是中国远古时期重大的历史事件,孙恩道先生倾心创作完成 的国画巨制作品《商汤崛起·汤誓》,填补了以中国画形式语言再现历史的空白,其意义非同寻常,远远超出了艺术作品本身。让人遗憾的是:这幅精品力作居然被评委拿下,最终没能走进国家博物馆,而是以一种沉默的方式诉说着它的无奈...“养在深闺人未识”让人不可苟同的是:现陈列于国家博物馆且命名为史诗般的美术作品中,有的作品存在明显瑕疵,几乎为硬伤。诸如:有的构图简单,笔墨粗糙;有的凌乱无章,线条软弱等,既欠缺艺术水准,也匮乏历史信息,还美其名曰:所有作品是经过专家严格评审的。这就是赤裸裸的艺术界的“伪劣产品”,又何谈高峰?如今却堂而皇之展于厅堂,可谓: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这除了评委的极不专业,又不严肃外,还能说别的什么呢!有道是:“葫芦庙乱判葫芦案,薄命女偏遇薄命郎。”呜呼!画家孙恩道先生却对这幅作品目前的处境很坦然,一笑了之。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近期,孙恩道先生创作了不少径尺书法小品,其文秀隽永,气息纯正。他对书画艺术的执着,我自愧不如,他把人生之快乐寄情于丹青,所谓名利皆淡然,富贵即浮云,逍遥自乐,如此快活,令人好生羡慕。

张如学

(本文作者系著名画家、书法家、美术评论家)